青蛙的綠色池塘

 
10.20.2017

妳離去後的第三天。

十一年前，在家樓下的暗巷裡，
還是小小浪貓的妳享受著我略帶遲疑的撫摸、呼嚕呼嚕著，
那是我與妳之間第一次的親密接觸。
後來妳倒臥在店門口，走進我的人生，
開始了有妳陪伴的日子。

兩個月前，妳因為膀胱炎送醫，診斷結果妳已是腎衰末期，
開始了每天打皮下、餵藥、甚至是灌食的日子。

一個月前，我出了車禍，
住院、剃腳毛、打點滴、喝亞培、吃不完的藥、需要人把屎把尿、需要人餵食...
我開玩笑地說，我們的處境真像。

雖然出院回到家，行動不便的我，還是只能和妳分隔兩樓，
沒辦法在身邊照顧妳、陪伴妳，
一切只能由妹妹和 Elsie 代勞。

幾天前，醫生打電話來，
說因腎衰、血尿、與口炎而住院中的妳嚴重貧血，
再這樣下去可能會休克、然後離開。
我心想，如果休克的話，至少走得比較不痛苦；
也許，回到了熟悉的家裡，病情會稍微好轉也不一定...
於是，請妹妹把妳接回家。
回到家後，在我輕撫了一陣子後，
幾經病痛與治療折磨的妳雖然消瘦，
但竟也開始呼嚕呼嚕......

隔兩天，也是妳離去那天，
不過經過一夜而已，妳的身體幾乎乾枯僵硬，再也無法進食。
一息尚存的妳，偶爾唉叫幾聲、偶爾勉強爬行翻身、偶爾扭扭尾巴、偶爾看著我。
雖然妳的眼神裡漫延著惶恐，
但妳還是用力苦苦撐著、痛苦竭力地爬向生命的終點。

看到妳在陌生環境中的不安，
請 Elsie 帶妳回熟悉的樓上。
媽媽傍晚去看妳時，妳正蹣跚地爬進廁所裡嘔吐，讓人極度揪心...
為什麼這個時候我要受傷、沒辦法陪在妳旁邊......

深夜，請妹妹上樓看看妳、陪陪妳，
妳卻已先一步孤獨地離開了。

謝謝妳這十一年的陪伴，謝謝妳這麼努力活著。
捨不得妳的離開，更捨不得妳承受的病痛折磨。
摯愛的小蘇洛，不痛了。
如果有另一個世界，妳一定要當個快樂的天使；
如果有下輩子，盼妳找個更疼愛妳、更懂得照顧妳的好人家。

心中迴盪著的，是蘇打綠的「我好想你」。

開了燈眼前的模樣
偌大的房　寂寞的床
關了燈全都一個樣
心裡的傷　無法分享

生命隨年月流去
隨白髮老去
隨著你離去　快樂渺無音訊
隨往事淡去
隨夢境睡去
隨麻痺的心逐漸遠去

我好想你
好想你
卻不露痕跡

我還踮著腳思念
我還任記憶盤旋
我還閉著眼流淚
我還裝作無所謂

我好想你
好想你
卻欺騙自己

我好想你
好想你
卻當作祕密

我好想你
好想你
就深藏在心

我好想妳，小蘇洛。
想念妳澄澈深邃的雙眼，
想念妳的小虎牙，
想念妳粉嫩的肉墊，
想念妳柔軟溫暖的肚子，
想念妳調皮不受控制的尾巴，
想念妳的踩踩踏踏，
想念妳的呼嚕呼嚕，
想念妳伸懶腰的模樣，
想念在我腳邊磨蹭撒嬌的妳，
想念坐臥在我腿上或肚皮上的妳，
想念睡前跳上床撥撥被緣、躦進棉被、窩在我雙腿間的妳，
想念邊打呵欠邊叫出聲的妳，
想念用力聞著我的嘴、揣測我晚餐吃了什麼的妳，
想念默默地在旁陪伴的妳，
想念瞪大雙眼、追著小蟲子跑的妳，
想念把家中時鐘秒針都弄掉的妳，
想念墊著腳、拉長身子靠在窗戶旁、探頭對著陽台上的我喵喵叫的妳，
想念喜歡窩在我的小綠包上的妳，
想念總是在排水孔尿尿、幫我省貓砂的妳，
想念清貓砂盆時在旁認真監督的妳，
想念喜歡跳上洗手台舔水的妳，
想念用完餐後舔嘴洗臉的妳，
想念認真啃著貓爪的妳，
想念每次套被單時喜歡躦到被單裡作亂的妳，
想念每當打開櫥櫃時、總是鬼鬼祟祟伺機偷溜進櫥櫃裡的妳，
想念下班回家後在門後打滾翻肚迎接我的妳，
想念出門數日後返家時、殷殷盼望著我歸來、喵喵叫個不停的妳，
想念跳到桌上、擋在我和螢幕前、硬是爭奪我目光的妳，
想念喜歡把我的手和鍵盤當成枕頭的妳，
想念和我玩躲貓貓的妳，
想念拔腿狂奔到一半停下來舔個毛、聞個地上黑點、再繼續跑的妳，
想念偷襲我後腳跟、然後迅速返頭落跑的妳，
想念在家裡四處巡視的妳，
想念上完廁所發現在門外把風的妳，
想念把電腦椅背抓得稀巴爛的妳，
想念在紙箱旁跳進跳出的妳，
想念每次被趕出房間就去抓貓抓板洩憤的妳，
想念瞇著眼皺著眉頭用力嗅著橘子皮的妳，
想念享受著按摩撫摸時會自己喬角度部位的妳，
想念和妳玩著我閃妳追的對眼遊戲，
想念和妳額頭貼著額頭...
我好想妳，好想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