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917 - 29 人生插曲 2.2－住院－青蛙的綠色池塘

09.17 - 09.29.2017

原來這只是一場夢，
醒來後發現自己只是躺在沙發上睡著了、所以腰痠背痛，
來自右腳的痠痛麻只是因為承擔著坐臥在腿上的蘇洛...

睡睡醒醒間，分不清何為現實、何為夢境，
當我意識比較清醒時，已身在內湖三總健保四人病房。
原來，我以為的夢不是夢、我以為的現實也非現實。

此時，除了右大腿不斷傳來的疼痛之外，
右手臂與右膝幾處外傷也是灼燒著，
再加上掛著點滴與插著尿管，
我只能在病床上動彈不得，連簡單的翻身都無法。

而我必須接受的現實是，
在我腦海裡消失的那段記憶中，
我出了一場車禍、撞上從車陣裡突然竄出的另一輛機車，
造成右髖關節骨折。
即便如此，我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還是沒有分毫印象。

(170916 事故現場圖，我是圖中的 B 車)

醫生巡房時拿著 X 光片說明，
雖然骨折處已用髓內釘與幾根鋼釘固定，
但與股骨分離的小轉子 (原本股骨頭內側的凸出區塊) 沒辦法接回去，
只能看它自己日後的造化了。
醫生亦另外交待接下來除了一個月內要儘量臥床外，三個月內右腳更是不能踩地。
三個月何其漫長......

(正常的左髖關節)

(手術前，內八姿勢下碎裂的右髖關節)

(手術前，放鬆姿勢下碎裂的右髖關節)

(手術後，打鋼釘串起的右髖關節、但碎裂的小轉子接不回去了，
旁邊一排的小圈圈是釘書針般的縫線)

入院頭幾天因為點滴裡有止痛藥的關係，
傷口沒那麼痛，但還是很痛苦－
在不見天日的病床上躺到感覺背部肌肉都快缺氧壞死了、卻無法翻身，
再開朗的人在這樣的環境下待個幾天，也會得憂鬱症。

健保四人病房除了白天總是有人來來去去、難得片刻的寧靜之外，
我的生命在此亦與其他室友有了短暫而間接的交錯－
對床老先生因騎車撞垃圾桶而入了院，
半夜總是像說書人般囈語不止；
斜對面壯年男子因為做工程時跌下而入院，
總是趁半夜把手腳上的石膏拆光，
每每引來值班護理師一陣罵；
隔壁則是慈祥的阿嬤照顧著肉包鐵撞鐵包肉的孫子。

一個星期的時間內，室友來來去去，
有時是因別科病床不夠所以暫住這裡，
亦曾發生家屬指責年輕醫師怎麼連抽血都抽不好之類的。

而我，還是繼續躺在我的病床上，睡睡醒醒...
大部份時間是 Elsie 陪在旁邊照顧我、堪稱把屎把尿，
爸媽則每晚過來探訪，
有時則讓 Elsie 回家休息一下。

(骨折手術後，掛點滴插尿管，在病床上動彈不得...)

(右手臂上幾道外傷)

(每日痛苦的換藥時間)

(除了病床上，哪也去不了)

09/20，入院後第四天，由於體溫漸趨穩定，
護理師撤掉了我的點滴與尿管，
接下來改包尿布、改用尿壺...
從來沒想過我這麼早就得接受這樣的人生體驗。

傍晚，和我發生擦撞的中年媽媽和她先生一同前來探視，
這起意外除了我身上的大小傷之外，
車子沒事、對方沒事、Elsie 也無大礙。

晚上，我緊握著助行器嘗試起身移動去上廁所，
幾天沒站立的我馬上感到極度暈眩、眼前一片白，
雙腳如同掛著千斤的鉛塊般沉重，
鄰床家屬與護理師見狀趕緊攙扶著我回到病床邊。

自從拿掉點滴後，
傷處的痛覺就不再被壓抑，
整段右大腿更是如此。
接下來數日，得靠著不斷地冰敷，
來勉強抑制那源源不絕的痛楚。

(住院第四天，點滴與尿管同時拔除)

09/21，公司的幾位同事代表趁午休時間前來探視，
除了捎來同事們一起寫的卡片之外，
也順便頒發了前陣子 virus training 的證書給我。
然而，我對接下來會如何，還是覺得好無措、好迷惘。
短期內我恐怕回不了公司了，
同樣承受著病痛、需要照顧陪伴的蘇洛又該怎麼辦......

(趁著還有些記憶，記錄起住院期間發生的事)

09/22，雖然醫生巡房時沒有明講，
但終究還是到了預定出院日，
一早護理師就來提醒該跑流程了，
但現在我連下床都顯困難，該怎麼返家、回家後又該怎麼辦呢？
在保險業務的建議下，
最後我們決定申請轉自費雙人病房，
在有床位之前，就暫時續住健保四人病房。

(Elsie 這幾天棲身的小角落)

(170917 - 0922，住院首週進駐的健保四人病房)

還好並沒有等太久，
隔天上午我就排到雙人病房並轉床了。
話說自費的雙人病房比健保四人病房好多了，
不但空間比較寬敞、環境較為明亮、有電視可看、也安靜許多，
連病床也從人工手搖升級為電動起降，
這麼一來 Elsie 可以輕鬆些，
我也可以自己調整床的高低。

轉病房後，
鄰床的年輕室友原本僅是車禍骨折，
卻在手術中中風而導致全身癱瘓且無法言語，
現在得靠看護協助積極復健。
這位看護很盡責又很熱心，
甚至在閒暇時還給予我們一些協助。
但由於得常跑復健科，
幾日後他們就轉去復健科病房了。

雖然環境清幽了一些，
但偶爾還是不太安寧...
像是保險黃牛這時就開始出沒了，
甚至還一度有位自稱軍中將官者大鬧病房片刻、
說是要為鄰床室友討公道。

術後也過了一週，
醫生開始建議我要活動右腳、以免發生肌肉沾黏。
只是，我除了動動腳踝之外，
根本沒能力使喚大腿與膝蓋，
只能退而求其次地被動曲伸，但也還是很折磨......

除了躺床上，
我亦開始練習下床靠助行器與左腳移動到廁所，
再靠便盆椅完成每天的重要大事，
整個過程得小心翼翼地不要刺激到右髖部與大腿。
從病床到廁所不過短短幾步的距離，
我卻得折騰個數分鐘才到得了，
真能體會何謂舉步維艱，
連上下床本身都得大費周章、是如此困難與痛苦。

(第二週，搬到了空間較為寬敞的自費雙人病房，
開始在床邊痛苦的簡單伸展右腳)

(相較於健保病房的暗無天日，自費病房明亮多了，還有電視可看)

(右大腿開刀處，像一排釘書針般的縫線)

09/24，由於 Elsie 的私下通知，
不久前一起至武陵農場出遊的大學社團同學前來探視，
算是驚喜嗎？
給大家看到了我痛苦狼狽的樣子...
再想到不知多久後才能有下次出遊，不禁悲從中來。

09/26，才剛勉強能坐輪椅，
Elsie 就迫不及待把連日沒洗頭洗澡的我推去理髮部，
這是住院一個多星期來第一次離開病房、
第一次看到外頭的天空。
為了方便接下來的日子，
我理了平頭、卻因無法離開輪椅而洗不了頭，
最後是回到病房裡，
跟護理站借神奇的洗頭板，
躺在病床上把頭洗個清爽。

(住院一個多星期沒洗澡洗頭，稍能坐輪椅就被推來剃髮)

(坐著輪椅剃髮中...)

在原室友轉病房後，
新轉進來的室友是個重病的老爺爺，
需要靠儀器輔助呼吸。
只不過，他只住了兩天。

就在我理完髮洗完頭的這天夜裡，
老爺爺家人請來的看護正在一旁玩著手機。
護理師走進病房裡巡房，
叫了幾聲老爺爺，然後發現不太對勁，
接著病房內響起了警鈴聲，
一群醫護人員先後踴入、也通知了家屬。
過了片刻，
終於有人發現在一旁帶著滿臉驚恐神色的我和 Elsie，
於是把我們推至別間病房暫置......
彷彿是冥冥中注定的一般，
幾個月前我來不及見爺爺最後一面，
卻在幾個月後如此接近地體驗了別人的生死一線。

隔天早晨，我們被推回原來的病房，
鄰床已空了出來，好像昨夜什麼事都不曾發生。
從護理師之間的閒聊中依稀得知，
老爺爺已經「回去」了。

接下來幾日，病房裡歸於寧靜，
除了一晚 Elsie 睡前表示頭很暈、半夜突然起身吐了一地之外...

09/29，該來的還是要來，
再住下去就要被趕出醫院了。
前一晚爸媽與 Elsie 張羅準備著出院這件事，
除了到三總商店街的醫療器材行買了助行器之外，
爸爸更把家裡的馬桶給墊高、並加上了土炮 DIY 的扶手。

這天上午，
先是護理師阿姨豪邁地幫我的傷口換了最後一次藥，
然後快速地幫我把右大腿上的手術切口拆線，
完全沒在手下留情的。
Elsie 接著忙著跑出院流程與相關證明文件申請手續，
然後再推著輪椅送我到繳費處用信用卡刷了十幾萬的醫療住院費。
一切就緒，撥了通電話給民間救護車業者，
沒多久後我被兩個壯漢抬上擔架、五花大綁，
再從病房移送至停在住院區入口的救護車上。

住了兩週的院，終於要回家了...

(出院前拆線)